“主席,我当年见过三位‘皇帝’,却只在您身边感到踏实。”1954年5月20日下午四点左右,紫禁城午门城楼上的微风吹动古砖尘土,七十八岁的陈叔通抬手握住毛泽东递来的拐杖,话声不大,却透出真诚。毛泽东闻言笑了笑,把拐杖轻敲地面,没有回应,却把身子侧了一下,让老人看城墙外游人如织的景象——这是他们第三次沿城墙巡视,也是当天唯一一次没有刻意避开游客的停步。
三天前,毛泽东与罗瑞卿、韩炳文悄悄上神武门检查消防线路;两天前,他在午门浏览刚布展的史前文物;此刻,他专程把陈叔通请来,让这位“老宪政派”陪自己再走一圈。表面是关心文物安全,实则还有另一层意味:新中国的权力核心主动走向一位历经清、北洋、国民党三重政局的老人,示意“天地换了,可人与人之间该松弛”。这一幕,被摄影师叶廷芳抓拍下来,后来印在《人民画报》八月份内页。
陈叔通为何能与毛泽东同游?这要从五十年前说起。1904年,他以浙江举人身份赴日留学,回国后在京城办报倡政。一边反对缠足,一边组织“宪友会”,锋芒已与传统政治格格不入。1915年,他因反对袁世凯帝制离京南下上海,从此给自己的书房改名“有所不为斋”,誓言不再跻身权场。此后近三十年,他经营商务印书馆,劝学、办学、救灾,视梅为己,冷艳傲骨映衬自己“宁折不弯”的脾性。
但抗日爆发后,山河破碎。六十一岁老人本可隐居,却在1932年拒绝日伪拉拢,后来更在1946—1947年间多次为被捕学生筹款、写联名信、顶着白色恐怖奔走。蒋介石侍从陈布雷劝他“少参与”,他回一句“你也该弃暗投明”,转身继续忙救济。共产党地下工作者给他寄讯,他就如实写信给远在香港的马叙伦,再由后者转呈延安。这样的人,不当官,却始终与群众、与时代站在一起。
1949年1月,在周恩来再三催促下,他离开风声鹤唳的上海,绕道香港北上徐徐入平。三月初,北平城外还是初春寒气,他在西郊机场迎到毛泽东。简单握手后,两人第一次谈了半小时:毛泽东说“要开新政协”,陈叔通却谦称“最多算个旁听”。新政协开完,开国大典,他被选为中央人民政府委员,仍笑说自己“只是点卯”。
五年过去,这对“革命者”与“书斋士”的组合愈发默契。毛泽东决定亲自查紫禁城消防,想起陈叔通收藏千幅梅花图、懂得古建筑木质防火,于是邀他同行。陈叔通一路看一路记,偶尔提出“雨棚下再铺一条暗管”之类建议。出午门前,他忽然想起旧朝仪制,才冒出那句“他们都傲气,只有毛主席不一样”。这句评价不是溢美,而是老人对比晚清皇帝、袁世凯、蒋介石多年接触后的切身感受——掌权的人若高高在上,终究会被推翻;若能平视民众,政权便能扎根。
有意思的是,这张合影意外卷入另一桩国际博弈。照片刊发后,一个月便漂到洛杉矶唐人街的餐厅墙上,被前来就餐的钱学森看见。陈叔通与钱学森之父钱均夫同乡同窗,在杭州读书时常一起吟梅。钱学森被美国移民局扣押已近五年,护照作废,行李尘封,寸步难行。看见熟识长者的近照,他动了念头:或可求助。
1955年6月15日,钱学森与妻子蒋英“散步”至一家咖啡馆,借上洗手间空挡溜出后门,把一封写在香烟盒衬纸上的短信夹进寄往比利时小姨子的家书。信不长,却直陈“我等数十名中国学者遭非法限制,望陈公设法转呈祖国”,并附一张《纽约时报》剪报佐证美方“自由来去”之谎。七月初,陈叔通在北京收到此信,当晚就把信件和剪报送进中南海。周恩来阅毕,当即批语:“谈判桌上用,拆穿假面。”
八月一日,中美大使级会谈第二次会议,王炳南甫一落座便通报“中方释放十一名美国飞行员”。对面约翰逊得意反问“贵国科学家自愿留美者亦不在少数”。王炳南递上香烟纸,“钱学森博士亲笔,请阁下阅读。”短短数行,字迹潦草却斩钉截铁。美方代表面色骤变,会议室一时安静,只剩纸张翻动声。九月十七日,钱学森与家人乘“克利夫兰总统号”离港返航。十月十一日清晨,轮船抵达广州黄埔码头,他终于踩在祖国土地上。
回京当天,钱学森被安排前往人民大会堂小礼堂做报告,主持人正是陈叔通。会后,钱学森取出早年珍藏的郑板桥墨竹梅枝相赠,陈叔通笑言“梅之傲骨今日有归”,二人相视点头。此事悄无声息,却在技术、在国防、在无数接力者的实验台上,酿成了后来“东方红”的火焰。
紫禁城午门城楼的那根老式拐杖,后来被保存在北大红楼展柜里。木柄因岁月微裂,枪灰色漆面暗哑,但金属帽仍能映出人影。导览员常提示游客:“那天午门风大,主席将拐杖递给陈先生稳步,才留下这段佳话。”其实真正稳住的,并非一个老人的步伐,而是一条贯穿清末、新政、战乱到新中国的信念——权力不应居高临下,国之栋梁理应回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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